《Heho導讀》
飲食生活的教育是日常生活累積而來,即使離童年很遠了,還是會想起小時候愛吃的家常菜;即使離家鄉很遠了,還是會想起家裡隔壁街的麵疙瘩,此篇故事是營養師的人生經驗,告訴大家「食育」是怎麼從生活中累積起來的。
小時候,奶奶下午都會做簡單的點心,有時候是麵疙瘩、有時候是炸繖子。炸繖子是一種麵粉製品,一張麵皮頭尾不切斷,像欄杆一般劃開再轉一圈,下鍋油炸,酥酥脆脆的口感。
上幼稚園之後,奶奶的身體越來越不好,爸媽不時地會帶奶奶上醫院,我想幫忙忙碌的媽媽,大班時便拿把椅子站在水槽前淘米煮飯。
奶奶有時候會想家、想過世的爺爺,她只要鬧起脾氣來,爸爸就會帶著我們一家去台南遠東百貨樓上的鑽石樓吃飲茶。
上了中年級之後,我放學回到家會看一下家裡冰箱有沒有菜,如果太空,我會拿著存來的錢,去路口的黃昏市集買一把湯匙菜或是波菜、兩根玉米,或是一顆白花菜。等到五點,媽媽騎著摩托車下班回來,我就會直接點菜,明天的便當裡就會有我喜歡的菜色。
小學六年級的畢業大露營得自己燒菜,老師事先公布有哪些食材,我記得有一條吳郭魚。爸爸跟我說過,鍋燒熱之前,先用兩片薑抹鍋,抹了一道之後再放油把薑片煎香,最後放魚乾煎。調味料是醬油、米酒、糖、和醋。
露營時候沒有米酒,我就用薑片去腥,用醬汁把魚燒入味就很下飯。我記得那天我把魚皮煎破了,但還是很快就被同學分食乾淨。
奶奶在六年級的時候過世了。她在普通病房的那幾天,她想吃白煮蛋,但她那時候肝硬化,醫師囑咐不能讓她吃太多蛋,我就把蛋收進抽屜裡不給她吃。那顆被我忘在抽屜的蛋後來招來果蠅。那顆白煮蛋是我對奶奶最大的遺憾。
現在當了妻子和母親,先生衣褲的扣子掉了、褲腳掉線了、每學年孩子制服上的名牌、或是幼稚園萬聖節的服裝、包包,我都自己縫補與手做。我並沒有特別賢慧,我只是在重溫童年時候和奶奶相互為伴的時光。
在醫院的護理之家工作時,為爺爺奶奶們張羅吃食,每週的快樂餐會有麵線、米粉湯等輪替上桌。外省籍的爺爺奶奶們吃不慣台式小吃,我就讓廚房幫他們做麵疙瘩或是肉絲炒餅。不是我特別體貼,我只是記得奶奶當年喜歡的口味。
我後來對肝硬化的病人特別寬容,失去食慾的他們,我總是讓他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,一湯匙冰淇淋、兩口雞湯、甚至一口醬瓜配稀飯,只要病人願意,我都讓他們吃。再怎麼吃,都不會超過飲食限制的。
現在我家的餐桌很常出現菠菜和青江菜,孩子們和我一樣也愛吃玉米炒蛋,有時煮魚煮到黔驢技窮,糖醋魚有時會演化成白酒檸檬水煮魚,或是果茶檸檬燒魚。我盡可能地記住童年時候的味道,然後轉化成餐桌上的菜餚。
這幾年大家問我,「老師,什麼是食育?」
我覺得食育就是「飲食生活的教育」。那不是從課本、從圖片或是課堂上的講述而來,那是日日餐餐的累積,是恆久的記憶,哪怕真的遇到失智那天都不會忘記。
圖∕蘇鈺婷
※ 內容授權自《吃出影響力:營養學家的飲食觀點與餐桌素養》,作者為劉沁瑜,商周出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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